第四十一章
康明二十八年。
太子如今已长到了芝兰玉树的身量,年岁虽尚小,模样却顶尖得好。
只是隐约能看出和那顾将军,眉眼中有几分相似之处。
这是褚绍宣布要退位的第二年,他已经尽量放权给了萧常安。
这孩子虽小,却心智聪慧,稳重温和,已隐隐有一代明君的风范。
或许他会成为南朝历史上,最年幼、血缘也最是扑朔迷离的皇帝。
但拥有顾泽将军与定北侯的扶持,他定然能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。
转眼间,他已经成长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样子。
康明三十年,褚绍宣布退位。
他未留下任何一个子嗣,曾经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们早已经过轮番洗牌。
如今还能站立于朝堂上的人,绝对对萧常安没有一丝反心。
他自私地将这孩子推于堂前,自然要为他打点好一切,断绝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。
做完一切事情后,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。
他反复确认萧舒颜是否过得幸福,却悲哀地发现,没有自己,她只会越来越好。
萧舒颜早已隐隐有预料褚绍最后的归宿。
她只是没有想到一切来得那么快。
苍崖山在剿灭流寇后,建立了一座佛寺。
她近几年已经将身体调养好,拾阶而上时,并不觉得劳累。
褚绍已剃了发,头顶戒疤醒目而刺眼。
见她来,已经能维持面上的波澜不惊,放下手中的扫帚微微躬身行了个佛礼。
萧舒颜轻声道:“阿褚。”
她心中五味杂陈。
“贫僧法号醒嗔。”
褚绍静静站立在原地,“萧姑娘,好久不见。
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,可有什么心事?”
萧舒颜摇摇头:“我只是……想来请一道条幅。”
苍崖寺确实可以请条幅,风一吹过,满身遍野的红色轻轻拂动。
褚绍为她找来红色的布条和笔墨。
萧舒颜很快就下山了,山下等着的是顾泽。
褚绍站立在山门口,遥遥地望着她的背影,眼眶通红。
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想念。
只得躲得越远越好。
方丈让他醒嗔,他却依旧长久地困在那场酣梦中清醒不过来。
每每回忆流亡的三年,心酸苦楚皆是虚妄,唯有萧舒颜的身影映在眸中。
萧舒颜的红布条,并不知道挂在山的那一部分。
他便借着每日的扫山,一个个看过去。
有的人求高中榜首,有的人求大富大贵,有的人求健康顺遂,有的人求爱。
只有一条布条,既未署名,字迹清秀,内容简短。
上面写着:
“既有来生,不复相见。”
这便是最好的结果。
褚绍一眼认出,这一定是萧舒颜留下的。
他紧紧攥着那布条,哽咽着哭了出来。
泪水晕开上面的字,风轻轻吹过,似乎是谁轻柔地抚摸。
安得与君相决绝,免教生死作相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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