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这些,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背负了太久的行囊。
我知道,她的“告别”,直到这一刻,才算真正完成。不是遗忘,而是接纳;不是抛弃,而是安放。她把那段爱情和那个爱人,妥帖地安置在了生命的长河里,然后,转过身,开始走向属于自己的岸。
从北京回来后,赵娟的生活进入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平静期。
她不再需要刻意地去“对抗”思念,也不再需要努力地去“寻找”意义。生活本身,开始展现出它朴素而真实的模样。
她依旧去编织班,因为手艺好,性格也温和耐心,偶尔还会指导一下新来的学员。她在这个小小的团体里,找到了归属感和价值感。春天的时候,她甚至和班上的几个姐妹相约,一起去郊外踏青,拍了些照片回来,照片上的她,站在桃花树下,笑容浅浅的,却十分真实。
她和儿子的沟通更加顺畅。儿子顺利毕业,在所在的城市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,偶尔会利用假期回来看她,或者接她过去小住几日。她开始学习使用智能手机的更多功能,学会了视频通话,网上购物,甚至还会在儿子忙碌的时候,发个搞笑表情包逗逗他。这些非常简单的事,以前都没有心思去挖掘,他就像一个穿越者到新世界一样,发现了新大陆
她把自己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,阳台上种满了花草,生机勃勃。她还养了一只橘猫,是她在小区里捡的流浪猫,现在吃得圆滚滚的,喜欢在她织毛衣时趴在她脚边打呼噜。
她依然会在特定的日子去给她老公扫墓,清理墓碑,摆上鲜花,安静地待上一会儿。但不再是哭诉,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探望,一种与过去进行的平静对话。
有一天,她忽然在微信上跟我说:“师傅,我昨天梦到他了。”
我心里微微一动,问她:“梦到什么了?”
“梦到我们好像在一个很亮的、到处都是光的地方,看不清周围,但他看着我笑,很轻松的那种笑。然后他朝我挥挥手,就转身走了,越走越远。我在梦里,也没有去追,就看着他走,心里……很奇怪,一点都不难过,反而觉得挺安心的。”
我笑了,回复她:“那是好事。说明他真的放心了,你也放下了。”
她没有再回复,只发了一个太阳的表情。
时光荏苒,转眼又是一年多过去。
赵娟的生活已经彻底走上了新的轨道。她依然是一个人,但不再是那个被困在过去的“未亡人”,而是一个独立、平静、懂得如何与自己和生活相处的女人。
那个编织班的热心大姐,又一次提起了介绍朋友的事。这一次,赵娟没有立刻拒绝,她想了想,对大姐说:“姐,谢谢您还惦记着。要不……就先加个微信,随便聊聊看吧。”
她把这个决定告诉我,语气很平常,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“挺好的。”我说,“随缘就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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