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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第四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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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谢祈横找到夏桉的家时,她正奄奄一息地缩在被窝里,毫无生气。

    大抵是睡着了,喊了十几遍才把她喊醒。

    这睡得该有多沉?

    或者说,这世界对她来说,究竟有多无趣?让她宁愿醉死在梦里,也不愿醒来。

    灯光在夏桉身上铺满一层阴影,仿佛是谢祈横从未窥见过的另一面。

    她睡眼惺忪地睁眼,眼圈微微泛红。

    她想起了刚刚的梦。

    梦境里的一切美好氤氲开来,冰雪消融,花期如约而至。她看见归鸟蝉鸣、落日余晖,海浪翻涌着拍打岸边。

    残日、孤月,常人眼里的贫瘠,她世界里的生机。

    只见谢祈横走过来,突然变成一只野兽,咆哮着奔向她,似乎想要将她撕碎。

    她惊吓着到处逃窜,后面的人紧追不舍。

    跑到悬崖边,此刻已经无处可去。就在她打算和身后的人同归于尽时,前方出现一丝曙光。

    一个人背对着他们,宛若星河流转里波澜不惊的孤岛。

    他突然闯进她无人问津的荒漠,点燃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璀璨烟花。

    周围凛冬散尽,星河长明。

    她惊喜着想要握住那缕光,却见那人缓缓回头,露出一张让她惊愕失色的脸——

    他居然也是谢祈横!

    然后她惊醒了过来,看见光晕洒在窗台,他真的在自己面前。

    他真的蛮不讲理,总是肆意闯入她的梦境里,又将她唤醒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夏桉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床上,连忙捂紧被子。

    “我找赵诺借的钥匙。”

    为了方便进出,夏桉家的钥匙给了赵诺一份。

    可是赵诺给谁不好,偏偏给了谢祈横。

    她还在睡觉欸!

    身上还穿着睡衣!!

    头发乱糟糟的,妆就更别提了,谁睡觉还带妆?

    万一哪天他心情不好,直接去她家暗杀,那她岂不是死翘翘了?

    正胡思乱想着,谢祈横薄唇亲启,带着点怨意:

    “你骗我。”

    “骗你什么?”她没睡好,头脑转得慢。

    “你说你会来学校。”

    夏桉解释道:“我最近出了点事。夏铭扬被林斌辰打了,我要照顾他。”

    “需要照顾这么久?”他明着暗着讽刺,“夏桉,你到底是来不了,还是不敢来?”

    这句话直击夏桉心脏。

    悲伤和痛苦才是人类常有的情感,欢愉不过是附属品。

    那种感觉像是被人用刀捅入胸腔,她却害怕滴落的血弄脏地板。

    到底是来不了,还是不敢来?

    其实照顾夏铭扬只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,好让她觉得自己是有事才去不了,而不是退缩了。

    她不断地欺骗自我,只是为了体现自己没有那么懦弱。

    归根结底,她还是没有变。

    还是曾经那个缩在角落里,懦弱地任人欺负的女生。

    而所谓的改变,不过是自欺欺人。

    她骗不了自己——

    她怕了。

    她就是个懦夫、胆小鬼。

    虚张声势,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伤痛如结痂覆盖,她任由悲伤挤进自己的身体,分裂出另一个自我。

    四肢麻木,头脑混乱,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接着做事。

    夏桉自嘲地大笑:“我就是怕了,怎么?”

    未梳理的几缕发丝凌乱地滑到她眼前,显得落魄不堪。

    压抑到极致便是无知无畏。

    看到她这幅可怜样儿,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谢祈横心中燃起。

    那个即使狼狈不堪,也拒不妥协的夏桉去哪了?

    再瞧瞧现在的她。

    她他妈究竟在那儿委屈个什么劲?

    他狠狠地将刚坐起的夏桉甩到床上,在她惊恐的目光下,单手扣住她的一双手腕。

    “装可怜给谁看呢?”他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,语气凶巴巴的。

    夏桉奋力用脚蹬着,口不择言地大叫:“滚开!”

    然而男女力量悬殊,她无谓的抵抗被谢祈横用腿轻松压住。

    窗外,雾蒙蒙的天空下起小雨。

    或许是天气的原因,床单变得格外潮湿,鼻尖微妙的喘息向对方倾吐着真挚的爱意。

    “夏桉,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?”

    “你有什么资格委屈?”

    一句接着一句。

    冷风抽噎着砸向窗帘,音喉沙哑着吐出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话,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暗藏着的汹涌的暴风雨。

    可少女不知道的是,往后的日子里,她会永远记住这个午后,记住接下来的这些话。

    是饱含热泪,是涅昙重生与爱。

    夏桉挣扎着喊叫:“谢祈横,你发什么疯?!”

    谢祈横摁着她的手腕,冷冷道:“再动一下,你就死定了。”

    不动,难道在这儿等死吗?

    她不以为意,只想赶紧逃离他的掌控,仍旧拼命挣扎着,脚朝对方踹去。

    可这混蛋力气大得出奇,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抓住了夏桉的腿,将她抵在他身下。

    夏桉想呼救,却因嘴巴被谢祈横用手捂住,只能发出“呜呜”的响声。

    “信不信我把你衣服扒光?”

    操,这混蛋。

    她不动了。

    像一只等待宰割的羊羔,生怕对方真的做出什么来。

    谢祈横垂首望着夏桉。

    这死尸般的颓靡样儿实在使人火大。

    是她亲手把他推入深渊,又凭一己之力将他拉了出来,重见光明。

    可现在她居然自暴自弃。

    夏桉不会知道,其实他比自己更心痛。

    “松开,疼……”面前的人因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轻吟出声。

    他声嘶力竭道:

    “再叫一次,我就让你更疼。”

    见身下人沉默,他继续说:“你跟我对着干时的那股劲儿呢?怎么到别人那就怂了?”

    她的睫毛扑闪几下,又低垂下来。

    “平时不是挺厉害么?”

    谢祈横慢条斯理道:“来,能耐一个给我看看。就在这。”

    他喜欢看着伤口愈合又将它撕开,沉溺在裂缝透出的光亮。

    爱本来就疯狂。零碎的爱需要暴雨淋漓,于是他给她残暴的爱,狂狷而声势浩大的淋漓。

    “夏桉,记住,做你自己,你不像任何人。”

    ——你不像任何人。

    ——因为我爱你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明明也是自诩清醒的人,可仅仅靠近便陷了进去。

    她爱他冰山表面下的滚烫。

    可他们身上都带着刺,靠近就会扎伤对方。所以不得不假装理智,将自己置身于旁观者的位置,沉着冷静地漠视着爱。

    爱不稀罕,但真诚颇为少见。

    人们皆爱你美好,却不爱你残缺。

    唯独谢祈横,爱她热烈,亦爱她破碎,爱她腐烂。

    世界在下沉,而他们在泥泞里,狂笑着说爱。